壹 钢琴
提到童话里的王子,会想到什么?
「金色的发、蓝色的眼、温和的笑。」
还有呢?
「午后庄园中的慵懒茶会、礼服领口旁的宝石胸针、三角钢琴上的跃动指尖。」
“抱歉啊,茶会和胸针你要多少有多少,”用手指戳弄着一头金发中最长的那一缕,眼中的冰蓝在阳光下融化得彻底,恺撒的笑容明亮得灼人眼目,“钢琴我是真的玩不来。”
“这双手在血污已经变得浑浊不堪了,再碰不了那黑白分明的精巧琴键。”
贰 电话
当一个号码被拨出之后,话筒里会传来单调又规律的“嘟”声,然后电话才会被接通。
也就是说,直到某次“嘟”声毫无预兆地终止之前,拨出电话的人并不会知道对方什么时候会接听,或者是否会接听。
就像赌博一样,小心翼翼地将筹码压在“嘟”声结束之后的间隔上。这间隔如此漫长,长到让人笃定下一刻就会听见对方的声音。而当这样的自信鼓胀到最饱满的时候,下一个“嘟”声却像是钢针、铁锤或是磐石一样蓦地砸下来,粉粹了希望,却又让人忍不住开始对下一段间隔抱有期待。
反反复复、无休无止的赌博轮盘所带来的折磨持续着,只有接听者的回应或无人接听的忙音才能带来解脱,像是从地狱的沸油里被拯救到了天国的云彩中。
“喂?”
“接得还真是慢啊,”恺撒无声地长出一口气,“不过我原谅你。“
叁 梳子
「白色、金色和黑色,这三者中任意抽两个搭配在一起都能在视觉上产生不错的反馈。」
洗手台下的抽屉里放着象牙白的宽齿梳,金发和黑发交织缠绕在梳齿间。
「当然,这三种颜色即使同时出现也依旧悦目。」
肆 笔记
因为神经的传导、肌肉的微控,还有语言与文字间的转化,书写的速度总是难以追赶语速,更及不上思维的运转。
可还是要费时费力地写下来,似乎只有这样才算是真正记住了。说出的话立刻就衰微在空气里,神经元间脆弱又不稳定的联系更加不可信。
所以一定要写在纸上、刻在石头上、印成书本放在架子上。想尽办法试图把转瞬即逝的东西留下来,付出了无数的努力,拼命地寻找保存的方法。
所看的、所听的、所想的全都是这些方法,留存更久一点的时间,再久一点。
然后呢?
还有空间和思考的余力去记住最初想要记住的东西吗?
“楚子航,你上一次笑是什么时候?”混浊的、老去的双眼望着天空,“我记不清了。”
“那就再记一次吧。”
浅浅地微笑浮现在已经蔓生出皱纹的眼角和嘴边。
伍 铅笔
名字中带有“铅”,却是由石墨、黏土和薄木片组造而成。
说是一种“笔”,留下的痕迹却可以轻易被抹去、篡改。
从头到脚都是名不符实的虚伪,却被无数人握在手中使用着。
因为薄木片自始自终都在用自己的身体保护柔软易折的笔芯,取出铅芯的唯一方法就是劈裂它。
因为动动手腕就能用橡皮蹭去犯下的错误,不用对着无法修改的墨迹懊恼沮丧。
完美的保护,完美的原谅。拥有着这些令人安心的品性,所以才被那么多人青睐。
“封神之路其实通往死神宫殿的小径。”
“我知道,”楚子航注视着书页,“然后我选择了走向它。”
“我知道你的选择,”把书从楚子航手中抽走,占有了他的注意,“然后我选择与你一起。”
陆 雨伞
纤细的轻质金属构成骨架,再覆上一层防水的布料,人类制造了这么一个简陋又单薄的物件来遮风挡雨。
无论是绵绵细雨,还是狂风暴雨,亦或是冬天几乎像钢片一样锐利沉重的冻雨,这块薄布会阻拦一切,这根支架会承担一切。
永远无缘晴朗温暖的日子,上天只会用潮湿和寒冷作为招待。
“令人感动的利他主义,需要我鼓掌吗?”
目光投向靠在窗边看雨的楚子航,恺撒在他身后响起了零落的掌声。
“我想要成为为雨伞挡雨的伞。对,听起来像是白痴一样,”伸手掩住赤金的眼瞳,“可我就是想那么做。”
柒 棋子
无论是中国围棋还是国际象棋,棋子皆非黑即白。这样的配色在博弈开始前就已经为两方划出了不可模糊
的界限。
把它们碾个粉碎,再将渣粉掺杂在一起也没有用,那样只会呈现出零碎不匀的杂色。
即使变成了粉末,紧紧地挤压在一起,也要么是黑色,要么是白色,被划开了界限的棋子不会渗透彼此,不会变成中庸的灰色。
“加图索家的人都渴望为了骄傲而死去吗?”
“不,是为了骄傲而活着。”将村雨和狄克推多并排放在一起,不同形制的刀具有着同样的锋利,“楚子航,在这一点上,我们不过彼此彼此。”